二十歲的微熱的主角,與離異父母分離、獨自在東京生活的島森樹,白天是大學生,夜晚則在同志酒吧以販賣肉體維生。這樣的他同時被俱樂部同事—高中生小信,以及大學社團學姊賴子暗自傾慕。樹既不拒絕這些情感,卻也不主動索求。小信仰賴青梅竹馬阿津美的協助,邊打工邊維持學業,卻因同性戀身份與家人決裂,暫時借宿在樹的公寓。某日賴子造訪樹的住處撞見小信,轉而邀樹至自宅作客。在賴子家中,樹驚覺她父親竟是前幾日的恩客,強忍著不適佯裝不知情,卻仍在用餐時反胃嘔吐。與此同時,擔憂小信的仲裏找上樹,意外得知小信打工內容後深受衝擊。四人之間的情感齒輪開始錯位。
某夜樹受俱樂部老闆委託,代替在酒店惹惱客人的小信前往善後。房內年輕男客要求樹與小信相擁做愛,兩人卻渾身僵硬無法動作。遭客人厲聲斥責後,他們在歸途意外釋放了壓抑已久的情緒。雖仍維持著微妙關係,卻莫名有種豁然開朗的清爽。在湛藍的晨光中,此刻樹的模樣將在小信的鏡頭裏永遠定格。
在樹工作的同志酒吧小木偶,有很多和他年紀相若的少年,雖然沒有介紹他們為何來這裏工作,但明顯男妓在90年代的日本是很普遍的存在。他們有的是同性戀,也有不是同性戀,他們為的只是金錢,因為只要服侍好客人就很得到不錯的收入。有不少的年輕男孩會前來詢問工作的事宜,想必當時日本泡沫經濟破滅,這樣的工作反而是十分搶手的。對於樹來說,他也是這樣想的。他認為和人上床,對方是男是女,是喜歡或是不喜歡也可以。在破碎家庭長大的樹為了應付學費和生活開支,父親也沒能提供甚麼授助的情況下,也只好淪為沒有感情,任人擺佈的洩慾工具。但也不見得他能完全接受自己這樣子生活。他明明有錢包,但卻把從客人手上得到的錢放進卡帶盒裏,當客人跟他說下次會再點他,問他叫甚麼名字時,他也猶豫了一下。其實他心裏也有一絲介懷自己賣身的行為,但卻無力反抗。
樹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温柔,也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。他應老闆要求到宿舍尋找川久保,剛好幫助了正被騷擾的小信。他知道賴子學姐有男朋友,但在學姐的邀約下,他還是和學姐二人約會,甚至學姐想叫他一起去酒店,也順應她的想法。在小信想逃離小木偶卻因和家人鬧番無家可歸時,也同意接收小信。客人要求他替自己按摩肩膊,學姐請他幫忙搬電視機,在被學姐拒絕後接到奇怪客人要求他和小信二人做愛,種種的請求,他也接受下來。但這麼多的請求都沒有一項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。在整部電影裏,樹沒有主動要求過任何東西,一直都是順應別人要求的角色,對於小信和學姐,樹的態度無疑在暗示他們可以更進一步和樹發展,令兩人漸漸陷入這段曖昧中。但是曖昧的結果是殘酷的,受傷的不只是小信和學姐,還有樹自己。
樹:我又不知道他對我是怎樣種類的喜歡。每個人喜歡的方式都不同。例如說,要是他過來抱住我的話,我就會明白, 原來他是這樣喜歡我。我也沒有這樣喜歡上男人過。
仲裏:可是你不是同性戀嗎?
樹:你已經在心裏下了定論呢。若是以和不和男人做愛來定義的話,那我的確是的沒錯。不過,就算只是和女人做愛的人,也有很多其實是更喜歡男人的。我不知道他是哪一種人,但是,我跟客人睡,跟喜不喜歡是沒有關係的。
電影中的四名主要角色都有着錯縱複雜關係,但每個人都是在一個寂寞的狀態。樹知道小信喜歡自己,但他不是同性戀,然而比起小信,他是比較喜歡學姐的,但是他也不完全對小信沒有感覺,否則不會在嫖客暴力對小信的時候推開他來保護小信,而他一直是不温不熱地對待小信。在學姐毫無預兆帶著兩盒冰淇淋來找樹,小信因妒忌學姐與樹的關係過於親密而鬧脾氣時,他親吻小信,甚至想和小信有更親密行為,但小信知道這刻的樹不是出於愛自己而想和自己親密,反而像種憐憫的行為,因為樹說過他不需要喜歡一個人也能和他做愛,而樹覺得這樣做就能哄好小信。他們兩人之間一直是這種咫尺之間又很疏遠的關係。賴子學姐認為和現任男友一起不太愉快,雖然是喜歡,但受不了他對女性的態度,和樹的相處是更快樂的,因為樹不像其他男人一樣只想着自己。但她最後也向樹表明她喜歡樹。可能是戀人,或是朋友那種喜歡,但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和樹成為情侶的感覺。仲裏是喜歡小信的。她知道小信是同性戀,更知道他喜歡的就是樹,但她沒有因此離開小信,雖然一方面在妒忌樹,但另一方面卻很希望小信能得到樹的愛,不但親自去試探樹,看看這個男人是否值得被小信喜歡,更在小信不斷逃避逃避家人,逃避學校,逃避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,狠狠地罵醒小信,叫他勇敢地表白,然後勇敢面對失戀。
小信:你不會覺得寂寞嗎?
樹:會又能怎樣?
寂寞很令人討厭呀。
樹:你這不是很明白了嗎。
小信:那為甚麼還要做?
樹:理解別人又能怎樣? 讓別人了解自己又能如何? 自己的寂寞也是自己的東西呀,你不會討厭讓人去理解或是蒙混過去嗎?
小信:你只是在裝帥罷了。
在二十歲這個年紀,對人的感情都是一知半解,大家都在不同的人身上嘗試找到自己的理想關係。那大家得到了嗎?也許沒有,在故事完結的時候,四人都是單身的狀態,但他們都各自弄清楚自己想要得到的是甚麼了。即使得不到這個人,他的身影,也確確實實地存在過在自己的青春裏。二十歲嘛,人生才剛開始,跌跌碰碰是少不了的。
在樹身上總是有份淡淡的感覺,但與他身邊的同學相比,他有種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感。是因為生活令他不得不急於成長,要好好照顧自己,不論在物質或心靈上,所以他選擇了同志酒吧的工作,因為這是最快最簡單確保生活能温飽的方法,同樣不與任何人深交,也不與人衝突,是他保護自己感情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。最後情節嫖客的一番話令他徹底崩潰痛哭,是因為他覺醒自己本來並不想成為這樣的人。他在每段關係中的抽離,說的每句沒關係,都在傷害自己。和信一郎一起歸家路上,信一郎說了他對未來的憧憬,但樹說自己想做個一無事處的普通人罷了。信一郎問他即是甚麼意思,他回應:就是這個世上沒有的存在。對樹來說未來都是他沒有想過的,是因為他為了明天能活下去已經心力交悴,他已失去希望,甚至下一秒就消失於世上也沒關係。
他認為自己是不能得到愛的,但他沒想到自己本身是個可愛的人。雖然從親生父親那裏得不到半點關愛,但他明顯渴望有人能填補這個位置。他從老闆身上得到關愛和支持,就像個父親對孩子一樣,所以樹和老闆相處是最自然的。他會問老闆為何要在裝假花的花瓶注水;老闆叫他去凡爾賽酒店接待客人,樹會搗蛋問道:去法國嗎?身為人父的嫖客問樹手勁這麼好是不是有在做甚麼運動,樹也會調皮回答有在唱卡啦OK。
小信雖然不敢告白,但他並不膽怯。在遇到川久保的強人所難的要求,他也懂得拒絕,還提醒樹要小心。他在川久保的相冊看見了樹的相片,把相片偷偷收好不讓別人發現,宿舍的同伴們說有錢也不會同意拍這些照片,因為他們有自尊,他為了樹而反駁同伴們: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被拍呀。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,他會像小大人一樣,好好保護脆弱的樹。小信跟樹說他決定只和自己喜歡的人做愛,不就已經很明顯在跟樹說我只屬於你一人嗎?這何嘗不是一種告白呢。
最後,也想分享一下在電影中其他很有意思的對白:
賴子:老是出相入對地出現人們便會覺得你們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。明明我還是我,為甚麼男人總是說著同居、交往、結婚,或是說我是他的東西之類的話呢? 說這些的時候還會露出溫柔的微笑⋯⋯我不是很喜歡他們說這樣的話。
小信:和情人交往比起交朋友,哪一個更難?
仲裏:戀人吧,但我也不是很懂,可是我以為你會更吊兒郎當一點
小信:男人也是很難理解的呢,雖然女人也是。
仲裏:不過男性之間的交往感覺會更簡單一點。
小信:你不要太小看男人間的愛情!
仲裏:你在說甚麼大話,我告訴你啊,男女之間的交往也是很辛苦的。你不要小看!
仲裏:大學真的是甚麼也沒有呢,也不知道為甚麼大家這麼期待上大學
樹:有可以去的地方,心裏會安穩些吧。
仲裏:啊⋯⋯我也好想快點成為笨蛋女大學生,趕快結婚。
仲裏:你失戀了啊。
小信:我本來就不是認真的。
仲裏:也是呢,畢竟你連告白也沒有呢,不過呢,你是正確的,他看上去也沒甚麼內涵。你要去哪裏? 要我幫你去說嗎?
小信:吵死了。
仲裏:你只不過是在逃避而已,逃避家人,逃避學校,逃避自己喜歡的人。在幹甚麼? 還裝模作樣帶着縫紉機,你這樣是能做甚麼事? 像傻瓜一樣。
小信:我還是很搶手的。在工作的地方很得大叔的歡心。
仲裏:不要裝作沒有受傷的樣子。你對我說過不要小看男人間的愛情,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啊。去那傢伙那裏好好失戀一次吧!
嫖客:我說你們啊,有話卻悶着不說,誰會明白? 我是不明白的。喂,大學生,我喜歡過一個和你一樣的人,你們都一樣,很温柔,對誰都很温柔,這個叫甚麼來着? 殘酷的博愛主義者? 真的很温柔,我真的很喜歡,喜歡得要死的程度。但是沒有辨法。我跟他說我喜歡他,說了一大堆話,那傢伙卻對我說他不在意,他不是同性戀。不過,我就是這種人,總是會懷疑他說的不在意是否真的不在意,總覺得他有可能是在說謊,或許我還有一絲機會,結果還是不行。從那之後,我就開始瘋狂和人做愛了,不論男女。不過做愛這樣事,對象是男或女其實都差不多。我想了想,男性之間真的很沒趣呢。
小信:我有看到你的照片。
樹:我沒有和他做。
小信:真的嗎? 那為甚麼要讓他拍照?
樹:因為他一直拜託我嘛,覺得他很可憐的樣子。
小信:是嗎,拿了多少錢?
樹:三千圓。
小信:蠢死了,自提身價是基本操作吧。
樹:下次我會的。
電影名稱:《二十歲的微熱》(日語:二十才の微熱)(英語:A Touch Of Fever)
年份:1993
編導:橋口亮輔
主演:
袴田吉彥 飾 島森樹
遠藤雅 飾 宮島信一郎
片岡禮子 飾 鈴木賴子
山田純世 飾 仲裏